关于“自由意志”的一点思考

这些天两次和老师、朋友讨论“自由意志是否存在”的问题。连同自己之前的想法，这里做一些归纳：

1. 什么是“是否存在”。
   这应该是疑问最少的一点。“意志”不需要也不可能完全是“自由”的。只要存在自由的成分即可。不过，如何界定“存在”还是不明确的。下文会提到这一点。

2. 什么是“意志”？
   首先，我认为意志是完全由物质决定的。也就是说完全由大脑的微观状态决定的。同样，意识、潜意识也是完全由大脑的围观状态决定的。具有不同信仰的人可能在这一点上有不同的看法。对于采取不同看法的人而言，我下面的讨论是没有意义的。
   那么，是不是说，意志是幻觉，意志不存在，进而自由意志不存在呢？我想这个结论过于武断。我们应该在承认意志（以及意识、潜意识）存在的前提下讨论自由意志的存在与否，而不是简单地否认意志。
   其实，是否承认意志、意识、潜意识的存在，涉及到如何界定“存在”。我只是愿意界定“存在”，使得意志、意识和潜意识是存在的。这种界定的目的在于：
   a. 使自由意志的讨论有意义。
   b. 承认意志、意识、潜意识的存在有其实用的价值。否则精神层面上的一切讨论都变得没有意义。
   出于以上目的，我把存在界定为呈展（emergent）意义上的存在。这样，意志在大脑微观状态基础上的存在性，可以类比于（非零的）熵在微观状态基础上的存在性。统计意义上，我们只把熵定义为同样宏观状态的情况下，微观状态的计数。这样，即便我们完全知道微观状态，熵仍然是存在的。这种存在性不仅是可以定义的，而且是有用的（否则热力学层面上的讨论将变得不可行）。
   这样，意志应该确实是存在的。并且，简单地用还原论来否定自由意志的存在也是不够的。
   总之，我宁愿把“意志”界定为大脑微观状态的某种宏观体现。具体是哪种，我不知道。意识、潜意识也是相似的定义，只是“某种”的所指不同。

3. 什么是“自由”？
   我认为，自由是在约束之下的选择权。约束就是在一定条件下“无法选择”。包括：
   a. 外界条件的约束，包括当前的和过去的外界条件。体现为人无法选择外界条件完全不允许的选项，例如被切断氧气供应后无法仍然选择正常地继续生活。
   b. 初始状态的约束，包括自身的和外界的初始状态。这和a有交集，但不完全相同。
   c. 量子涨落的约束。从哥本哈根解释来看，量子涨落的约束体现为人无法选择测量过程出现的结果；从多世界解释来看，量子涨落的约束体现为人无法选择自己进入哪个分支世界。
   这里大概c是最有争议的。量子涨落究竟应该看成是自由的体现还是约束自由的体现？这取决于我们把“自由”界定为做出选择的权利，还是（外界对系统的）不可预测性。我认为前者是恰当的。不可预测性是自由的必要条件，但不是等价的。比如说，经典计算机完全按照程序运行，我们知道经典计算机不是自由的。但是，给经典计算机加上一个量子的随机数产生器（目前完全可以做到），经典计算机的结果将不可预测。但是这并不说明经典计算机变成了“自由的”。至少，这不是我理解的自由。

4. 什么是“存在自由意志”？这个问题可以分为几个子问题：
   对于自由的约束，是否完全剥夺了意识“做出选择”的权利（即摆脱约束的权利）？
   -- 是：那么，意志就不是自由的。我倾向于这个答案。这是因为，经典和决定论的意义上，意志的选择权被初始状态的约束剥夺了。而量子的意义上，意识的选择权又被量子涨落的约束剥夺了。于是没有自由。或许我这里过于武断。如果如此，我想从相对明确的定义出发，我的结论是可以明确地被驳倒的。
   -- 否：意识是否利用了被允许的“做出选择”的权利？
      -- 是：意志是自由的。
      -- 否：意志仍然不是自由的。